顧瑾瑜無奈，只得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往外看。

程家的大火還沒有被撲滅，依然是濃煙滾滾，隱約能聽見來來回回跑動的腳步聲和呼喊聲。

夜風蕭蕭地吹進車廂，顧瑾瑜打了個寒顫，放下布簾，扯過軟榻上的棉被裹在身上，心裏頓感一種莫名的舒暢，今夜程家這場大火很快會傳遍京城，如此一來，秦王夜訪程家的消息也就瞞不住了。

即使皇上知道他是去程家看病，也不能不忌憚，若是平日裏也就罷了，但今兒是大年夜，若沒有事先的通風報信，秦王是不可能在大年夜裏去程家的。

再說燕王得知此事，也不可能無動於衷，他若不是不趁機落井下石，那他就不是燕王了！

這些日子她想過了，直接扳倒慕容朔有些難。

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程庭出面替他周旋，替他出謀劃策，打理善後，慕容朔直接參與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比較少，想必除了把她推下護城河是慕容朔親自動的手，其他的全都是程庭做的，包括十八年前謀殺清谷子這件事情。

剛剛她之所以拼了命救清谷子，那是因為清谷子就是扳倒程家的最有利的人證。

車廂外一陣蹬蹬的腳步聲，阿桃跳上馬車，見了顧瑾瑜，這才撫著胸口道：“姑娘，您不仗義啊，奴婢到處找您找不到，都快嚇死了！”

當時姑娘讓她放大火，她剛好瞅見花園邊上放了兩大桶菜籽油，便全都淋在地上，一點就著，火勢蔓延得很快，連她自己都嚇壞了。

“那你剛剛幹嘛來著？”顧瑾瑜見阿桃滿臉狼狽，額頭上黑黑的，臉上也是花裏胡哨的，哭笑不得道，“你不會也跟著救火了去吧？”

“姑娘您猜對了，奴婢的確救火來著。”阿桃興奮地手舞足蹈，似乎忘了這把火是她放的，唾沫橫飛道，“開始只有我們幾個，後來世子帶人沖了進去，才把火澆滅的，嘿嘿，我瞧著程家那些人都嚇傻了，時忠兄弟倆也趕過來救火，那個時禮手忙腳亂的還掉井裏去了，還是我把他拉上來的呢，哈哈！”

“那師伯怎麽樣了？”顧瑾瑜忙問道。

“神醫沒事啊，大火又沒燒到頌風殿。”阿桃無所謂地說道，“剛剛我出來的時候，神醫看見我了，他沖我擺擺手，啥也沒說！”

顧瑾瑜這才放了心。

大火過後，程家花園一片狼藉。

到處都流著水，濕漉漉的。

程庭氣得直跺腳。

揚言要徹查放火的嫌犯。

在場的人人自危，唯恐懷疑到自己身上。

秦王本來想趁亂溜走，哪知清虛子卻拉著他不放，還荒天破地地給他催眠了一盞茶的工夫，待他醒來，就看見楚雲霆帶人沖了進來，氣得他差點暈倒，原來是他被人算計了。

更重要得是，連清谷子也被人救走了。

楚雲霆救完火，荒天破地地跟他打了個招呼，洋洋灑灑地帶著清虛子和楚九走了。

“無妨，皇上那邊，下官自有說辭。”程庭咬牙切齒地安慰他，哼，就算皇上知道了秦王來程家又能怎麽樣？他就不信了，還能給扣上結黨的罪名。

“那清谷子呢，就讓他們給劫走了？”秦王沒好氣地說道，若是沒有清谷子的牽絆，那清虛子豈能盡心盡力地給他瞧病，失策啊失策！

“你放心，既然他們來陰的，那咱們也不能公然跟他們翻臉，我就不信清谷子永遠不出門。”程庭也是懊惱不已，早知道這樣，他早就一刀結果了他了，哪裏會用他來吊著清虛子。

秦王雖然懊惱，卻也不敢在再程家逗留，匆匆回宮請罪。

與其讓別人添油加醋地說給父皇聽，還不如自己主動坦白，他又不傻。

孝慶帝聽說了程家的事情，心情很是覆雜，若是平日裏也就罷了，大過年的堂堂皇子也得顛顛地往程家跑，就算是瞧病，也不應該安排在大年夜吧？

“父皇，兒臣真的是去瞧病。”秦王信誓旦旦道，“之前兒臣去大長公主府求過神醫，哪知卻被皇姑母趕了出來，從那以後，兒臣便不敢再去大長公主府打擾神醫，昨天聽說程院使要請神醫吃年夜飯，便想著去碰碰運氣，不想碰到了程家走水。”

“好了，你既然身子不適，就早點回去歇著吧！”其實秦王的病，孝慶帝也略有耳聞，只不過這病橫豎難以啟齒，他也不好明著問。

秦王道是，悻悻地退了出來。

他了解孝慶帝，知道父皇越是冷靜，越是心裏在意，心裏恨得牙癢癢，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放的火，越想越氣，便神使鬼差地又返回程家。

哪知一進門，就見程家那個瘋婆子舉著燈籠到處點火，後面跟著一群人在那裏追，只聽瘋婆子嘴裏嚷嚷道：“嘉寧回來了，嘉寧回來了！”

蘇氏氣急敗壞道：“大過年的，竟然讓她惹了這麽大的亂子，你們竟然連個老太太都看不住，都是死人嗎？”

秦王：“……”

敢情這火是程家那個瘋婆子放的啊！

待秦王走後，燕王趁機道：“父皇，聽說最近太醫院的藥材大都是南直隸那邊送過來的，連同禦膳房的那些藥膳也是，大家都說最近二哥賺大發了呢！”

南直隸可是秦王的地盤。

用腳趾頭想想，就知道秦王肯定是拿了大頭了。

孝慶帝臉色一沈，眼裏光芒漸冷。

“父皇，聽說太醫院缺了個副院使，您看是不是應該早點把這個缺堵上，要不然……”要不然，太醫院就成了程家的天下了。

“好，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！”孝慶帝面無表情道，他倒要看看，太醫院的水究竟有多深！

“是，兒臣遵命！”燕王大喜，他就知道父皇肯定會忌憚秦王跟程家聯手，別忘了，程家可是齊王的娘舅家，跟程家聯手，豈不是就等於跟齊王聯手了？

回去的路上。

楚雲霆望著身穿小廝衣裳的小姑娘，肅容道：“阿瑜，你記住，以後不準私自行動，你要做什麽，盡管跟我說，這些事情我替你做，清谷子的事情，我另有安排，並非是你想的那樣簡單。”

今晚能救出清谷子，純屬僥幸。

若是他晚來一步，她跟清虛子都未必能全身而退。

在他心目中，她應該是呆著閨房裏繡花做針線，然後安心等著他去娶她，而不是如此魯莽地出面應付這些陰險之事，她這樣義無反顧地做了，分明是壓根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。

這讓他很是生氣。

難道他說得還不夠明白嗎？
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，不想麻煩別人。”顧瑾瑜並不覺得她做錯了什麽，淡淡道，“以後我的事情，世子還是不要過問了。”

她的仇恨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
凡事靠誰都不如靠自己，她不會假借他人之手的。

還有就是，她是她，楚王世子是楚王世子，她沒有理由，也沒有任何資格去依附他，讓他幫自己報仇，前世她不就是太相信慕容朔才送了命嗎？

這輩子，她不想再重蹈覆轍！

再說了，就算告訴了他又能怎麽樣？

難道他會像她一樣，步步為營地去算計程家，算計慕容朔？

肯定不會的，他會考慮朝局的安穩，甚至還會考慮的更多。

而她則不需要考慮這些，她只想報仇！

“阿瑜，你是在怪我沒有告訴你清谷子在程家嗎？”楚雲霆見小姑娘一臉決然，大有壯士一去兮不覆還的氣概，氣極反笑：“其實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，卻不想被你們搶了先，害得我地道都白挖了！”

原本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救出清谷子的。

卻不想竟然鬧了這麽一大出戲。

“什麽地道？”顧瑾瑜一頭霧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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